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易说序淳熙十三年九月 南宋 · 秦煜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四
昔者煜之先公喜《易》,早岁集诸公书而录之。
晚以禁从侍筵,乃得光尧御书《乾》卦以冠篇首,遂为世宝。
煜幼而肄业于他经,皆略通理义,其于《易》盖亦成诵。
至究其说,则茫然如系风捕影,莫得窥测,时于文字虽复援證,而实不了然也。
年三十馀乃似有所入,尝以叩亲旧之治《易》者,曰:「以卦为时,以爻为位而观《易》其可乎」?
则笑而应曰:「某但作时文耳,初不穷经也」。
煜虽不得问,而自此亦稍能措意,遇《易》家书得以览观,有言之者得以应酬矣。
然止于涉猎,终不能究极,有所论著。
去岁假守安陆,而武陵故人毕希简叔文寄示恕斋《易说》一编,伏而读之,犁然会心,简而备,婉而通,深而不晦,奇而不凿,浑浑乎其纯也,原原乎其正也。
是诚可与同志共之者,独患板大,非书生巾衍所宜,欲易为小本久矣。
适方开《郧溪集》,未暇及兹。
毕工则有馀板,乃俾锓之,庶以广传。
非特真学《易》者得为指南,虽从事科举,而用是驰骋,敷扬于场屋,间亦足以策勋矣。
恕斋既繇路仓使改持东蜀祥刑之节,嗟乎,推是道也,亦安往而不为民福哉?
淳熙丙午秋九月辛亥建康秦煜书。
按:《赵氏易说》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节度使曹勋赠三代制 其四 所生母怀泽郡夫人王氏琅琊郡夫人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
敕:母以子贵,虽曰古谊,然不值我非常之庆,则何以伸尔无穷之悲?
具封某氏有端静之风,有勤俭之行,是生良子,为世旧臣。
观其谦敬,可以知母之贤;
视其词采,可以知母之教。
旌幢烜赫,怅莫奉于安舆;
印绶光华,兹荐加于幽壤。
配天之泽,奕世毋忘。
可。
史浩罢相除少傅保宁军节度使醴泉观使侍读加封制淳熙五年十一月十四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四、《玉堂类稿》卷三、《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门下:一相勤劳处内,既怀均佚之心;
三孤德义弼予,斯厚优贤之礼。
眷言宿望,恳避繁机。
诞推从欲之仁,显布告廷之命。
少保右丞相卫国公食邑九千五百户、食实封四千一百户史浩,恭宽敏惠,明允笃诚。
浃万事之周材,见诸施设;
贯六经之要道,发以词华。
会风云于潜跃之中,翊日月于照临之始。
燮调元化,经纶之誉孔昭
宁辑黎民,屏翰之功亦著。
粤从再相,浸阅三时。
邦彝循清静之规,王度向粹夷之美。
方深注意,共底迓衡
乃荐控于衷忱,殊弗居于宠利。
囊封莫遏,陟典难稽。
絺冕篆车,进新班于亚傅,雕戈锡盾,还旧节于东阳
表仪虎观之儒先,燕息祥源之使领。
拓其奉邑,衍以真畬。
昌朝敷皇祐之经,创班联于秘殿;
而公亮释熙宁之政,兼将相内祠
兹参两朝优异之恩,庸作一代耆英之宠。
于戏!
仲山甫既明且哲,夙高补衮之勋;
房玄龄善始以终,宁复吝权之意!
夫已远一日万几之丕务,则将闻三王二帝之昌言。
谋焉就之,遐不谓矣。
可罢右丞相,特授少傅保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兼侍读,依前卫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易象义序 宋末元初 · 丁易东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四、《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一、《皕宋楼藏书志》卷三
《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象、辞、变、占而已矣。
予少而学《易》,得王辅嗣之注焉,得子程子之《传》焉,得子朱子之《本义》焉。
王氏、程子明于辞者也,子朱子明于变与占者也,独于象无所适从焉。
逮壮游四方,旁搜传注,殆且百家,其间言理者不可缕数,若以象言,则得李鼎祚所集汉魏诸儒之说焉,朱子发所集古今诸儒之说焉,冯仪之所集近世诸儒之说焉。
间言象者,则有康节邵氏之说焉,观物张氏之说焉,少郑氏之说焉,吴兴沈氏之说焉,京口都氏之说焉,长乐林氏之说焉,恕斋赵氏之说焉,平庵项氏之说焉,节斋蔡氏之说焉,山斋易氏之说焉,朴卿吕氏之说焉,古为徐氏之说焉。
是数家者非不可观也,而邵氏、张氏则明《易》之数,本自著书,非专为卦爻设也;
沈氏、都氏则明卦之变,赵氏、项氏、易氏、冯氏、徐氏则明卦之情,蔡氏、徐氏祖述本义,皆非专为观象设也。
林氏之说则反覆八卦,既为朱子所排;
郑氏之说又别成一家,无所本祖。
其专以说卦言象者,不过李氏鼎祚朱氏子发耳。
朱氏之说原于李氏者也,李氏之说原于汉儒者也。
李氏所主者康成之学,于虞翻、荀爽所取为多,其源流有自来矣。
然汉儒之说于象虽详,不能不流于阴阳术数之陋。
朱氏虽兼明乎义,而于象变纷然杂出,考之凡例,不知其几焉,良以统之无其宗,会之无其源也。
予病此久矣,山林无事,即众说而折衷之。
大抵《易》之取象虽多,不过三体,所谓本体、互体、伏体是也。
然其为体也,有正有变,故有正中之本体,有正中之互体,有正中之伏体焉;
有变中之本体,有变中之互体,有变中之伏体焉(正非中正之正,但谓其卦中未变之体耳。案以上诸体皆汉儒及唐李氏、近世汉上朱氏,非予之臆说也,但其中卦爻,先儒取象有未尽者,亦以其例推而补之。)
其馀凡例固非一途,要所从来,皆由此三体推之耳。
盖以正体取象者不待变而其象具者也,以变体取象者必待变而其象始形者也。
故自其以正体示人者观之,正而吉而无咎者,变则凶则悔吝也;
正而凶而悔吝者,变则吉则无咎也。
自其以变体示人者观之,变而吉而无咎者,不变则凶则悔吝也;
变而凶而悔吝者,不变则吉则无咎也。
兼正变而取象者,可以变,可以无变,惟时义所在也。
是可但论其正不论其变乎?
夫易,变易也,先儒言理者皆知之矣。
至于言象乃止许以正体言,不许以变体言,凡以变言象,率疑其凿,是以易为不易之易,不知其为变易之易也。
既不通之以变易之易,则毋怪以象为可忘之筌蹄也,既以象为可忘之筌蹄,毋怪以象变之说率归于凿也。
故善言《易》者必错之以三体而综之以正变,则统之有宗,会之有元,《易》之象可得而观矣。
予于是窃有志焉。
是编之述,因象以推义,即义以明象,固错之以三体,综之以正变,而必以正中之本体为先,而其馀诸体则标于其后,又以示主宾之分也。
至于言数,虽非专主,而间亦及之焉。
盖将拾先儒之遗,补先儒之阙云耳。
虽因辞明理不如程子之详,言变与占不如朱子之约,至尚论其象,自谓颇不失汉儒之旧,于李氏鼎祚、朱氏子发未敢多逊焉。
后之言象者不易吾言矣。
于是而玩索焉,上可以溯汉儒之传,亦可以免汉儒之凿,庶几君子居观之一助云。
作《周易象义》,柔兆阉茂蕤宾甲午武陵丁易东序。
按:《易象义》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
静庵庆元元年正月1195年1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七、《平园续稿》卷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曾君伯虞年未四十,不践场屋,不入城市,力教二子读书。
辟一室号「静庵」,因故人欧阳元鼎索予铭。
静之至,何加于坤?
辟则生物,岂劳吾形?
人生而静,毋失其性。
不出户庭,能定能应。
荐三省元奏状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二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臣窃惟国家以进士科得人,视前世为盛,数其上之三人,则尤多显著。
南渡以来,进士道梗。
又俾四川类试第一人,视恩鼎甲。
至绍兴五年诏书,又申言之。
绍兴十七年,类元何耕对策,忤宰相秦桧,此例中废。
然而诏免策士之岁,则四川首选,虽列之第五,而用三名恩例,则犹如绍兴五年诏书也。
且如故相赵雄绍兴三十二年冠类试,明年乾道元年赐第,视第三名恩例,初任文林郎潼川府节度推官,任满改宣教郎,免召试,除秘书省正字
自是以后,每举临轩。
直至庆元二年诏免策士,宋德之以类元视第三名恩例,初任文林郎山南西道节度掌书记,任满改宣教郎、除国子正
又至嘉泰二年,诏免策士,何应龙以类元视第三名恩例,初任文林郎潼川府节度推官,次任自请剑南西川签判,在任被荐,召为学官
载在故府,前例甚明。
今伏见宣教郎、前利州路转运司干办公事文复之,始以明经四川类试第一。
绍定二年诏免策士,复之遂以前例置之进士第五,而视恩鼎甲,实与赵雄、宋德之、何应龙事体一同。
复之恂恂守道,安于平进,自初任文林郎安德军节度掌书记,任满得替四川制司,辟利州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已准省劄该差,寻于吏部陈乞京官印纸。
吏部以为改官人,不应尚带运司职事。
复之既无阙可入,又耻于自列,屏居家山,二年于兹。
躬耕养亲,若将有终焉之意。
臣近以书币招来本司,泸州五峰书院,俾以所学训导生徒。
经明行修,多士归向。
臣愚以谓朝廷既以科举取士,则以科举用之。
中兴百年之间,前例甚明。
矧如复之,实足以副其名,学足以施诸用,而能守道自信,不求人知。
臣待罪师帅,部内有人,而嘿不以闻,将有蔽贤之责。
欲望圣慈诏省部检会自来体例,将复之特畀一合入差遣,庶及盛年,有以行其所学,不失祖宗取士之意,不胜幸甚。
〔小贴子〕臣职在守藩,何敢踰分荐人?
顾如文复之者,生长合州,在臣本路,本路有贤,知而不举,是为失职。
又见四川类元久例,鲜有不立朝者。
今姑以十数年言之,如赵大全、冯履、宋德之、张方、何应龙、李鸣凤、张已之、王万、刘炳、家𢴍,悉蒙召用。
赵载、唐季乙、唐应龙,不幸早卒。
其未蒙召用者,今惟文复之、王辰应、潘允恭三人。
如蒙圣慈特垂访问,并赐收用,不胜幸甚。
〔又〕照对一路帅臣,荐人召用,虽罕前比,然臣今所荐,乃是循名按例,乞合入差遣,非敢踰分妄请。
且如先朝潼川运判赵善誉荐张伯源,亦是以进士第三名为请。
朝廷既为之召伯源,又并召第二名王
虽明以一路监司之请,特召二人,然其实则以科举取之也。
伏乞睿照。
朝议大夫直徽猷阁江东运判徐公墓志铭1199年7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九、《诚斋集》卷一二五、《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淳熙有贤御史建宁徐公,予闻之旧矣,而愿见莫之遂,立朝莫之同也。
岁在庚子,予为常平使者于岭表之东,公为刑狱使者于其西。
是秋,泽宫当贡士,公之子逸试于东漕之有司,首遗予书,其词甚度,其意甚昵也。
且呼予为同年之兄,予答书亦以是呼公。
退而阅同年小录,求公姓名而不见。
至庆元己未七月十一日,偶阅本朝登科记,得公姓名,甚喜,熟视乃绍兴辛未榜也,盖前予一榜云,不知公何以云尔也,岂其知爱之深而误墨及之耶?
后七日,其子达遗予书,叙先契,且以朝奉大夫、宗正少卿郭公德麟所状言行来谒铭,予叹曰:「岂偶然哉!
予其可辞」?
公讳诩,字元敏
胄自太末,五季乱,徙建之浦城临江。
曾祖讳伯,祖讳安常,父讳彭年,以公赠朝散大夫
母杨,所生母张,皆赠太恭人
大夫公早弃场屋,为诗千百,自号散翁,事见吏部朱公《韦斋集》中,曰彦猷者,其字也。
二子,公其仲也。
年二十九策进士,授左迪功郎、主绍兴府会稽县簿
曹泳,权臣姻家也,诡公督租,公首捕府之胥长逋租者二人杖之,荷校以徇,帅噎默不敢问。
左从事郎,移建康府上元县
帅贵倨甚,府县官日趋走庭下。
公始进见如律,三日礼毕,独趋宾次,帅知其不屈,乃皆免之。
公有十论,极陈时政利病,未尝出于人。
漕使左司郎中公度不知于何见之,称叹,以为通达国体,一再荐于朝。
后帅韩公仲通每疑事必诹于公,公言无不尽,颇忤意,而卒荐公。
左宣教郎、知处州龙泉县。
宗室子有寓居浮屠者,散子钱渔厚息,市民物不雠直。
一日有鬻薪炭者数人,皆碎首来诉,公即分遣吏卒逮捕,卒置诸法。
有达官私桥黄楠水,而请官役民者,公不可。
谗之郡守钱竿,竿反荐公,谗者恧焉。
岁饥,公将发常平之廪以振民,丞难之。
公曰:「傥有罚,吾任其咎」。
丁母忧,除丧,中书除监行在榷货务
一日孝宗皇帝召见,时宰席久虚,公首论:「宰相难其人者,由职事官不精择也。
今日之宰相,前日之侍从给舍台谏也。
今日之侍从给舍台谏,前日之职事官也。
陛下于用人之际常苦乏材,而不知职事官乃宰相所由入之门,不可不择也」。
上曰「甚善」。
又论:「凡荐举当以廉为本,而才艺次焉。
古之荐举兼举其已行之事,不但任其未为之过。
谓宜增其所举之词,曰:『某人有某能,尝任某官,为某事,以知其廉,庶不敢欺』」。
上首肯之。
且劳公曰:「知卿靖退,不事请谒」。
是日除监察御史,乃参知政事李公彦颖荐也。
公初不知,明年李公出帅东浙,以书抵公曰:「刚方挺特,良副所期」。
盖李公知公久矣。
属有诏令朝臣言事,公极论时弊数千言,其要有八,曰正朝纲,杜私谒,节吏员之入流,审进言之听纳,立根本以自治,严守禦以防边,尽地力以救荒,禁奢侈以正俗。
章下,时宰不悦。
公姿貌严冷,未尝以辞色假人,中外严惮。
号为铁面御史
公受诏监秋试,有国子生者,陈牒愿与太学生同试。
殿中侍御史宰掾溥之犹子也。
溥以文书讽有司,公不答,又为时宰所不悦,遂除广南西路提点刑狱
至部,诏兼摄漕事。
时容盗李接窃发,前漕臣韩磊请留饷鄂州大军钱五万缗,及丐盐事司钱二十万缗以给求盗之费,朝廷从之。
公辞焉,请自给主帅
盗平,以给饷不匮,增一秩,训词曰:「不仰给于朝廷,不支移于邻路」。
既擒,帅臣奏功,而将士匈匈。
公因极论:「有未尝亲矢石,去贼百馀里而得官者,其胥曰蒋璘、陈正、陈永辅,其卒长曰刘政
至于将臣王圭、张麟既克复郁林,又解化州之围,而赏反太薄。
化州守臣何伟以数百市人弱卒,抗数千方张之盗,保全一城,有以见其才;
不顾家室,守节不贰,有以见其忠;
上官冥搜其罪,而秋豪无实,有以见其廉。
今不蒙赏而反削籍,孰不冤之」?
不报,贬公两秩。
吏部尚书郑公丙讼公冤,上遂除公湖北路提点刑狱,而何伟亦复官畀郡。
又改公成都利州路,复官两秩,又改成都府路转运判官
窒罅漏,节浮费,以纾远民之力。
州县两税往往加歛及粟帛刍秣之估皆重,公严为禁止。
蜀之大家多伪占名数以逭征徭,至有一户析为四五十者,中产下农寔受其弊。
公与之为期,许其自占,得实者二万有馀,细民顿苏。
黎州边事有兴,其费无艺,公前后庚输缗钱凡二十三万云。
改知遂宁府,除直徽猷阁
公所至政必先学校。
去西路日,尽捐公钱七千馀缗,市田一百六十亩,以廪成都府学
彭州郡文学刘大临来告曰:「生员滋众,而食不足,将散矣」。
公曰:「此吾职也」。
于是蠲其州榷酤之钱四百万,及官所没入民田数百亩,以给之。
公凡再奉诏监护蜀之类省试,其场屋之弊,至预泄试题,及是夜半锓板已定,公尽易之,宿弊顿革,所得皆儒先。
公尝按县令杨世方,又却前淮东总领宇文子震之私谒,两家怨之,至移谤书于本路宪赵善誉,按公聚歛至十馀万缗,不俟朝命而径以此钱为民代输夏租,欲以是媚于民,而掩其贪暴之迹。
上省其章,顾谓宰臣王淮曰:「徐某能以十万缗为民代输,贪暴者能之乎」?
改知泉州,归至上饶,改江东路转运判官
受命一日而没,淳熙十五年二月十有三日也。
享年六十有六,积官至朝议大夫,爵至浦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公在金陵时,帅韩公委公受刍秣之输。
故事,束刍私其一钱,公独不受。
韩公一日称公之廉而及之,客有对曰:「一钱亦何足爱」?
韩公曰:「不然,积而计之,岁得千缗,谁其不爱」?
后公在广右尝论奏,以为监司郡守应用之钱曰公使者,自有名钱,今乃于上供留州之钱,肆其转移,无有限制,漕计郡计,安得不乏而取之民乎?
谓宜第州郡为三等,帅守监司凡五等,公使之钱月给几何,迎送几何,帟幕帷帐几何,过是者以簠簋不饬坐之。
赴利路宪,至郢始值候吏以官钱蜀券数千缗来,曰:「道里费之外,皆应归中府」。
公不启封,到部尽还诸郡。
公自为监司郡守,帟幕未尝更造。
兴元未久而去,悉还于官,不留一物,所至驺鬨宴集馈饷,悉从简俭。
其行部,非故事,秋毫无所受。
公性寡耦,然所交皆当世名流,如陈公之茂、莫公济赵公彦端、翁公蒙之、沈公度、萧公之敏、丞相周公必大、公邲最厚,晚乃受知于郑公、李公椿、陈公居仁
在蜀所敬畏者范公仲圭、胡公晋臣。
公笃于宗亲,周恤中表,自广右还,葬死者之无归,营孤女之未嫁。
性嗜学,隆冬冱寒,𤓉膏申旦。
尤邃于经,熟于《左氏春秋》、《西汉书》,酷好《资治通鉴》。
所居不庇风雨,日哦其间,人不见其喜愠。
自蜀还,蜀货无一物,惟载书百馀箧。
有诗文、奏议、经解八十九卷,目曰《东野居士集》,藏于家。
公初娶陈氏,继全氏、董氏,皆赠封恭人
子二人:达,文林郎、新监台州黄岩买纳盐监;
逸,迪功郎、前监常州籴纳仓。
女二人:长适乡贡进士周端书,次适进士杨楫
孙男三人:损之,将仕郎,吴郎、山奴及孙女二人俱幼。
绍熙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葬于忠信乡新兴里之师姑原,铭曰:
靡乎其为流,奚涉弗遒?
规乎其为运,奚骛弗进?
颃颃徐公,单杭而逆风,曰予其通。
方轮而九曲,曰予其速。
惟金玉尔身,皭然不尘,以对于古人。
公济惠山蔬四种并以佳篇来贶因次其韵 南宋 · 朱熹
五言律诗 押词韵第一部
新笋因君寄,康庐入梦中。
丹元馀故宅,翠竹尚馀风。
日日来威凤,年年馔箨(考异:一作伏)龙。
犹嫌有兼味,不似一源功(自注:庐山简寂观道士陆脩静之所居,从远法师莲社之游,赐号丹元先生。观有甜苦笋,今者所惠,乃甜也。)
潘友恭自代状1194年9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朱子奏议》卷一○、《考亭渊源录》卷一二、《古今图书集成》选举典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衢州市
具位臣朱熹:准令,侍从官授告讫,限三日内举官一员自代。
右,臣伏见从事郎、新明州司理参军潘友恭存心恳恻,造理精深,居家有孝友之称,持己有廉静之节,其于世务,亦所该通。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按:乞降付中书门下省。
钟户部论亏欠经总制钱书1156年2月1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四、《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八、《古今事文类聚》新集卷一二、《永乐大典》卷七三○四、《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二三○、《南宋文录录》卷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
二月一日,具位朱熹谨东向再拜,致书侍郎右司执事昨得见执事于省户下,忽忽五年矣。
中间执事来使闽部,是时方退伏田里,有俯仰出入之故,虽不得瞻望履舄之馀光,亦尝以章少卿丈所致书,辄为数字之记以通于左右。
是后乃不复敢有所关白,不自知其果能达视听否也。
比来同安,跧伏簿书尘土中,乃闻执事复为天子出使巴蜀万里之外,弛去逋负缗钱之在官者以数百巨万计。
弭节来还,天子嘉之,下所议奏于四方,擢执事尚书省为郎,以计六曹二十四司之治,可谓宠且荣矣。
又以执事通于君民两足之义,俾执事摄贰于版曹,务以均节财用、便安元元为职。
除目流闻,四方幽隐无不悦喜,以为执事必能以所尝施于蜀者惠绥此民,宽其财力之所不足,以助天子仁厚清静之政也。
执事之涖事数月矣。
四方之听未有所闻也,不佞,窃有所怀,敢以请于下执事
闻之,天子悯怜斯民之贫困,未得其职,故数下宽大诏书,弛民市征口算与逃赋役者之布,又诏税民毋会其踦赢以就成数,又诏遣执事使蜀,弛其逋负,如前所陈者。
愚窃以为此皆民所当输,官所当得,制之有艺而取之有名者,而犹一切蠲除,不复顾计,又出御府金钱以偿有司,是天子爱民之深而不以利为利也明矣。
而况于民所不当输,官所不当得,制之无艺而取之无名,若所谓亏少经总制钱者乎?
以谓有能开口一言于上,以天子之爱民如此,所宜朝奏而暮行也。
而公卿以下共事媕阿,莫肯自竭尽以助聪明、广恩惠,前日之为户部者,又为之变符檄、急邮传,切责提刑司提刑司下之州,州取办于县,转以相承,急于星火。
奉行之官,如通判事者,利于赏典,意外督趣,无所不至。
此钱既非经赋常入,为民所逋负,官吏所侵盗,而以一岁偶多之数制为定额,责使偿之(又如合零就整,全是经总制钱,今年二税放免,今年亏欠必多,亦不可不知也。),自户部四折而至于县,如转圜于千仞之坂,至其址而其势穷矣,县将何取之?
不过巧为科目以取之于民耳。
而议者必且以为朝廷督责官吏补发,非有与于民也,此又与盗钟掩耳之见无异。
盖其心非有所蔽而不知,特藉此为说,以诖误朝听耳。
计今天下州县以此为号而率取其民者,无虑什之七八,幸其犹有未至于此者,则州日月使人持符来逮吏,系治挞击,以必得为效。
县吏不胜其苦,日夜相与撼其长官以科率事,不幸行之,则官得其一,吏已得其二三,并缘为奸,何所不有?
是则议者所谓督责官吏者,乃所以深为之地而重困天子所甚爱之民也。
夫吏依公以侵民,又阳自解曰:此朝廷所欲得,非我曹过也。
夫愚民安知其所以然者何哉?
亦相聚而怨曰:朝廷不恤我等耳。
呜呼!
此岂民之所当输,官之所当得者耶?
其制之无艺,取之无名甚矣。
夫以天子之爱民如此,彼所当输当得,有艺而有名者犹一切出捐而无所吝,况如此者?
惟其未之知耳,一有言焉,其无不听且从矣。
而独爱其言者,何哉?
执政任事之臣负天子也。
执事诚能深察而亟言之,使所谓亏欠经总制钱者一日而罢去,则州县之吏无以藉其口,而科率之议寝矣。
然后坚明约束,痛加绳治,敢以科率病民者,使民得自言尚书省御史台,则昔之尝为是者,其罪亦无所容矣。
于以上广仁厚清静之风,下副四方幽隐之望,无使西南徼外巴賨、邛莋之民夷独受赐也,岂不休哉!
岂不休哉!
疏远之迹,于执事有先君子之好,而亦尝得一再见,辱教诲焉。
今也执事适在此位,为可言者,诚不自知其愚且贱,思有以补盛德之万分,故敢献书以闻,惟执事之留意焉。
方春向温,伏惟益厚爱以俟真拜,不宣。
张敬夫1170年闰5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戎政典卷二三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垂喻曲折,必已一一陈之,君相之意果如何?
今当有一定之论矣。
伏蒙不鄙,令诵所闻,以裨万一。
此见临事而惧之意。
推是心也,何往不济?
然此盖非常之举,废兴存亡,所系不细。
在明者尚不敢轻,况愚昧荒迷之馀,其何敢轻易发口耶?
大抵来教纲领极正当,条目亦详备,虽竭愚虑,亦不能出是矣。
顾其间有所未尽,计非有所不及,恐以为无事于言而不言耳。
请试陈之。
夫《春秋》之法,君弑贼不讨,则不书葬者,正以复雠之大义为重,而掩葬之常礼为轻,以示万世臣子,遭此非常之变,则必能讨贼复雠,然后为有以葬其君亲者。
不则虽棺椁衣衾极于隆厚,实与委之于壑,为狐狸所食、蝇蚋所嘬无异。
其义可谓深切著明矣。
而前日议者乃引此以开祈请之端,何其与《春秋》之义背驰之甚耶!
又况祖宗陵寝、钦庙梓宫往者屡经变故,传闻之说,有臣子所不忍言者,此其存亡,固不可料矣。
万一狡虏出于汉斩张耳之谋以误我,不知何以验之,何以处之?
熹昨日道间见友人李宗思,相语及此。
李云,此决无可问。
为臣子者但当思其所以不可问之痛,沫血饮泣,益尽死于复雠,是乃所以为忠孝耳。
此语极当。
若朝廷果以此义存心,发为号令,则虽瘖聋跛躄之人,亦且增百倍之气矣,何患怨之不报,耻之不雪,中原之不得,陵庙梓宫之不复,而为是纰缪倒置,有损无益之举哉?
不知曾为上论此意,请罢祈请之行否?
此今日正名举义之端,不可不审。
万一果有如前所陈张耳之说,却无收杀。
若前日之言未尽此意,当更论之,此不可放过也。
其他则所论尽之,但所谓德者当如何而脩,所谓人才者当如何而辨,所谓政事者当如何而立,此须一一有实下功夫处(愚谓以诚实恭畏存心,而远邪佞,亲忠直,讲经训以明义理为之辅。凡廷臣之狡险逢迎、软熟趋和者,以渐去之。凡中外以欺罔刻剥生事受宠者,一切废斥。而政令之出,必本于中书,使近习小人无得假托以紊政体,此最事之大者。)
又须审度彼己,较时量力,定为几年之规。
孟子大国五年,小国七年之说,其间施设次第,亦当一一子细画为科条,要使上心晓然开悟,知如此必可以成功,而不如此必至于取祸,决然不为小人邪说所乱,不为小利近功所移,然后可以向前担当,鞠躬尽力,上成圣主有为之志,下究先正忠义之传。
如其不然,则计虑不定,中道变移,不惟不能成功,正恐民心内摇,仇敌外侮,其成败祸福,又非坐而待亡之比。
家族不足惜,宗社何?
此尤当审处,不可容易承当,后将有悔而不及者。
愿更加十思,不可以入而后量也。
抑又有所献:熹幸从游之久,窃覸所存大抵庄重沉密气象有所未足,以故所发多暴露而少含蓄,此殆涵养本原之功未至而然。
以此虑事,吾恐视听之不能审而思虑之不能详也(近年见所为文,多无节奏条理,又多语学者以所未到之理,此皆是病。理无大小,小者如此,则大者可知矣。又丐免丁绢,期反牛羊之说,喧播远近,尤非小失,不可不戒。)
愿深察此言,朝夕点检,绝其萌芽,勿使能立,则志定虑精,上下信服,其于有为,事半而功倍矣(事之有失,人以为言,固当即改,然亦更须子细审其本末,然后从之为善。向见举措之间多有一人言而为之,复以一人言而罢之者,亦太轻易矣。从之轻,则守之不固必矣。)
慕仰深切,不胜区区过计之忧,敢以为献,想不罪其僭易也。
虞公能深相敬信否?
颇闻尚有湖海之气,此非廊庙所宜。
愿从容深警切之,使知为克己之学,以去其骄吝之私,更进用诚实沈静之人,以自辅其所不足,乃可以当大任而成大功。
不然,锐于趋事而昧于自知,吾恐其颠踬之速也。
熹向得汪丈书,道虞公见问之意。
时已遭大祸,不敢越礼言谢。
今愿因左右效此区区,庶几不为虚辱公之问者。
伯恭于此何为尚有所疑?
熹尝以为内修外攘,譬如直内方外,不直内而求外之方固不可,然亦未有今日直内而明日方外之理。
须知自治之心不可一日忘,而复雠之义不可一日缓,乃可与语今世之务矣。
赵尚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九、《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七
熹向托廷老面禀一二事,不审台意如何。
今日之事,第一且是劝得人主收拾身心,保惜精神,常以天下事为念,然后可以讲磨治道,渐次更张。
如其不然,便欲破去因循苟且之弊,而奋然有为,决无此理。
既无此理,则莫若且静以俟之,时进陈善闭邪之说,以冀其一悟。
此外庶事,则唯其甚害于君心政体而立致患害者,不得不因事救正。
若其它闲慢非安危存亡所系者,皆可置而不论。
如学校之政是也。
此等事欲大更张,非唯任事者未必肯行,亦恐主议之人未必究知先王学校教育之本意良法,政使行之,未能有益而反有害。
若欲因议而发,且如来教所谓就见行法中略与修整,则熹前书纸尾四五条者最为稳当,不惊动人耳目,而可以坐消奔驰伪冒请嘱之弊。
然其行与不行,亦非安危存亡之所系,议而不行,正亦不必固请也。
今所规画,皆是创立条贯,多所更革,安得谓之就见行法中修整乎?
又况教官未必得人,将来奸弊百出,既已虑之,而未知所以为计,又何必抗言极论,以争此尝试疏阔之策,而使旁观者重有纷更不静之讥乎?
前日山间拜书,不能尽此曲折,深有遗恨。
盖策之未善,犹未足言,所深虑者,尚书人望之重,本所拳拳者当为何事?
而今乃切切于此不急之务,以取嫌忌嘲笑于流俗,知时识势者固如是乎?
然欲为前所谓时进陈善闭邪之说以冀上心之悟者,又在反之于身,以其所欲陈于上者先责于我,使我之身心安静,精神专一,然后博延天下之贤人智士,日夕相与切磋琢磨,使于天下之事皆有以洞见其是非得失之正,而深得其所以区处更革之宜。
又有以识其先后缓急之序,皆无毫发之弊,然后并心一力,潜伺默听,俟其间隙,有可为者,然后徐起而图之,乃庶几乎其有益耳。
尚书天资高明,而于当世之务讲之熟矣。
至于前世名臣议奏,又尝博观而精择之,以为一书,宜其投机合变,虑无遗策。
而今者之议,以大言之则不时,以小言之则不巧,不唯熹之至愚以为未安,而天下有识亦无不窃怪其不当出于明者之口也。
抑其言又有大于此者,盖又皆以为尚书颇以简贵自高,惮于降屈,而无好士受言之美也。
不识尚书何以得此于梁、楚之间哉?
其必有以取之矣。
愿反诸身而熟察之,有诸己而后可以求诸人,无诸己而后可以非诸人,虽敌己以下犹然,而况于南向万乘之主乎?
尚书诚以天下之事为己任,则当自格君心之非始。
欲格君心,则当自身始。
盖非独熹之所望于下执事者如此,计善类之所望,莫不然也。
久欲言之而不得暇,今日偶病,怯风,不敢出户,因得极陈其愚。
伏惟恕其狂率,幸甚幸甚。
他所欲言无大此者,请俟后便,不宣。
吕伯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三
所喻「闲先圣之道」,窃谓只当如「闲邪」之「闲」,方与上下文意贯通。
若作「闲习」,意思固佳,然恐非孟子意也。
政使必如是说,则闲习先圣之道者,岂不辨析是非,反复同异,以为致知格物之事?
若便以为务为攘斥,无敛藏持养之功而不敢为,则恐其所闲习者终不免乎豪釐之差也。
若颜子则自不须如此,所以都无此痕迹耳。
此事本无可疑,但人自以其气质之偏,缘情立义,故见得许多窒碍。
若大其心,以天下至公之理观之,自不须如此回互费力也。
所论智、仁、勇之意,则甚精密。
龟山之说亦不可废,盖以其理言之,则所至虽不同,而皆不可阙,如左右之说是也。
若以其所至之地言之,则仁者安之,知者利之,勇者强焉,又自各有所主,如龟山之说矣。
然此两说者,要之皆不可废,经纬以观,其意始足。
如何?
动静阴阳之说,竟未了然,何耶?
岂非向来奉答者未得其要,有以致贤者之疑乎?
比再观之,方以为病,欲别为说以奉报。
今以来喻所引者推明之,似却更分明也。
夫谓人生而静是也,然其感于物者,则亦岂能终不动乎?
今指其未发而谓之中,指其全体而谓之仁,则皆未离乎静者而言之。
至于处物之宜谓之义,处得其位谓之正,则皆以感物而动之际为言矣。
是则安得不有阴阳体用、动静宾主之分乎?
故程子曰:「仁体,义用也。
知义之为用而不外焉者,可以语道矣。
世之论义者多外之,不尔则混然而无别,非知仁义之说者也」。
此意极分明矣。
且体用之所以名,政以其对待而不相离也。
今以静为中正仁义之体,而又谓中正仁义非静之用,不亦矛盾杌棿之甚乎?
意者专以知觉名仁者,似疑其不得为静。
恐当因此更加究察,所谓仁者,似不专为知觉之义也。
张钦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二、《宋史纪事本末》卷八○、《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七二、《张宣公年谱》卷一
诸说例蒙印可,而未发之旨又其枢要,既无异论,何慰如之!
然比观旧说,却觉无甚纲领,因复体察得见此理须以心为主而论之,则性情之德、中和之妙皆有条而不紊矣。
然人之一身,知觉运用莫非心之所为,则心者固所以主于身,而无动静语默之间者也。
然方其静也,事物未至,思虑未萌,而一性浑然,道义全具,其所谓中,是乃心之所以为体而寂然不动者也。
及其动也,事物交至,思虑萌焉,则七情迭用,各有攸主,其所谓和,是乃心之所以为用,感而遂通者也。
然性之静也而不能不动,情之动也而必有节焉,是则心之所以寂然感通,周流贯彻而体用未始相离者也。
然人有是心而或不仁,则无以著此心之妙。
人虽欲仁而或不敬,则无以致求仁之功。
盖心主乎一身而无动静语默之间,是以君子之于敬,亦无动静语默而不用其力焉。
未发之前是敬也,固已主乎存养之实;
已发之际是敬也,又常行于省察之间。
方其存也,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是则静中之动,《复》之所以「见天地之心」也。
及其察也,事物纷纠而品节不差,是则动中之静,《艮》之所以「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
有以主乎静中之动,是以寂而未尝不感;
有以察乎动中之静,是以感而未常不寂。
寂而常感,感而常寂,此心之所以周流贯彻而无一息之不仁也。
然则君子之所以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者,在此而已。
盖主于身而无动静语默之间者,心也,仁则心之道,而敬则心之贞也。
此彻上彻下之道,圣学之本统,明乎此则性情之德、中和之妙可一言而尽矣。
向来之说固未及此,而来喻曲折,虽多所发明,然于提纲振领处,似亦有未尽。
又如所谓「学者先须察识端倪之发,然后可加存养之功」,则于此不能无疑
盖发处固当察识,但人自有未发时,此处便合存养,岂可必待发而后察,察而后存耶?
且从初不曾存养,便欲随事察识,窃恐浩浩茫茫,无下手处,而毫釐之差,千里之缪将有不可胜言者。
程子所以每言孟子才高,学之无可依据,人须是学颜子之学,则入圣人为近,有用力处,其微意亦可见矣。
且如洒扫应对进退,此存养之事也。
不知学者将先于此而后察之耶?
抑将先察识而后存养也?
以此观之,则用力之先后判然可观矣。
来教又谓「动中涵静,所谓复见天地之心」,亦所未喻。
前以复为静中之动者,盖观卦象便自可见。
伊川先生之意,似亦如此。
来教又谓「言静则溺于虚无」,此固所当深虑。
然此二字如佛者之论,则诚有此患。
若以天理观之,则动之不能无静,犹静之不能无动也。
静之不能无养,犹动之不可不察也。
但见得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敬义夹持,不容间断之意,则虽下「静」字,元非死物,至静之中,盖有动之端焉。
是乃所以见天地之心者。
而先王之所以至日闭关,盖当此之时,则安静以养乎此尔,固非远事绝物,闭目兀坐而偏于静之谓。
但未接物时,便有敬以主乎其中,则事至物来,善端昭著,而所以察之者益精明尔。
伊川先生所谓「却于已发之际观之」者,正谓未发则只有存养,而已发则方有可观也。
周子之言主静,乃就中正仁义而言。
以正对中,则中为重;
以义配仁,则仁为尔。
四者之外别有主静一段事也。
来教又谓言以静为,不若遂言以敬为,此固然也。
然「敬」字工夫通贯动静,而必以静为,故向来辄有是语。
今若遂易为「敬」,虽若完全,然却不见敬之所施有先有后,则亦未得为谛当也。
至如来教所谓「要须察夫动以见静之所存,静以涵动之所,动静相须,体用不离,而后为无渗漏也」,此数句卓然,意语俱到,谨以书之座右,出入观省。
然上两句次序似未甚安,意谓易而置之,乃有可行之实。
不审尊意以为如何?
张钦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九
蒙示及答胡彪二书、吕氏《中庸》辨,发明亲切,警悟多矣。
然有未谕,敢条其所以而请于左右。
广仲书切中学者之病,然愚意窃谓此病正坐平时烛理未明,涵养未熟,以故事物之来,无以应之。
若曰于事物纷至之时,精察此心之所起,则是似更于应事之外别起一念,以察此心。
以心察心,烦扰益甚,且又不见事物未时用力之要。
所以不能亡疑也。
儒者之学,大要以穷理为先。
盖凡一物有一理,须先明此,然后心之所发,轻重长短,各有准则。
《书》所谓天叙、天秩、天命、天讨,《孟子》所谓「物皆然,心为甚」者,皆谓此也。
若不于此先致其知,但见其所以为心者如此,识其所以为心者如此,泛然而无所准则,则其所存所发,亦何自而中于理乎?
且如释氏擎拳竖拂、运水般柴之说,岂不见此心?
岂不识此心?
而卒不可与入尧舜道者,正为不见天理,而专认此心以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耳。
前辈有言,圣人本天,释氏本心,盖谓此也。
来示又谓心无时不虚,以为心之本体固无时不虚,然而人欲己私汩没久矣,安得一旦遽见此境界乎?
故圣人必曰正其心,而正心必先诚意,诚意必先致知,其用力次第如此,然后可以得心之正而复其本体之虚,亦非一日之力矣。
今直曰无时不虚,又曰既识此心则用无不利,此亦失之太快而流于异学之归矣。
若儒者之言,则必也精义入神,而后用无不利可得而语矣。
孟子存亡出入之说,亦欲学者操而存之耳,似不为识此心发也。
若能常操而存,即所谓敬者纯矣。
纯则动静如一,而此心无时不存矣。
今也必曰动处求之,则是有意求免乎静之一偏,而不知其反倚乎动之一偏也。
然能常操而存者,亦是颜子地位以上人方可言此。
今又曰识得便能守得,则仆亦恐其言之易也。
明道先生曰,既能体之而乐,则亦不患不能守。
须如此而言,方是攧扑不破,绝渗漏、无病败耳。
高明之意,大抵在于施为运用处求之,正禅家所谓石火电光底消息也。
而于优游涵泳之功,似未甚留意,是以求之太迫而得之若惊,资之不深而发之太露。
《易》所谓宽以居之者,正为不欲其如此耳。
愚虑及此,不识高明以为如何?
王龟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七、《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四、《翰墨大全》庚集卷一七、《古文渊鉴》卷六○
穷居晚学,无所肖似,往者学不知方,而过不自料,妄以为国家所恃以为重,天下所赖以为安,风俗所以既漓而不可以复淳,纪纲所以既坏而不可以复理,无一不系乎人焉。
是以闻天下之士有声名节行,为时论所归者,则切切然以不得见乎其人为叹。
及其久也,或得见之,或不得见之,而熹之拳拳不少衰也。
闻其进为时用,则私以为喜;
闻其阨穷废置,则私以为忧。
及夫要其所就而观之,则始终大节真可敬仰者盖无几人;
而言论风旨卒无可称,功名事业卒无可纪者,亦往往而有。
以此喟然自叹,知天下所谓声名节行者,亦未足以定天下之人,而天下之事未知其果将何寄也。
自是以来,虽不敢易其贤贤之心,缓其忧世之志,然亦窃自笑其前日所求于人之重而所以自待者反轻,如孟子之所讥也。
于是始复取其所闻于师友者,夙夜讲明,动静体察,求仁格物,不敢弛其一日之劳,以庶几乎有闻者,而于前日之所为切切然者,则既有所不暇矣。
当是时,听于士大夫之论,听于舆人走卒之言,下至于闾阎市里,女妇儿童之聚,亦莫不曰天下之望,今有王公也。
已而得其为进士时所奉大对读之,已而得其在馆阁时上奏事读之,已而得其为柱史、在台谏、迁侍郎时所论谏事读之,已而又得其为故大丞相魏国公之诔文及《楚东酬唱》等诗读之,观其立言措意,上自奏对陈说,下逮燕笑从容,盖无一言一字不出于天理人伦之大,而世俗所谓利害得丧、荣辱死生之变一无所入于其中,读之真能使人胸中浩然,鄙吝消落,诚不自意克顽廉懦立之效乃于吾身见之。
于是作而叹曰:「士之求仁,固当以反求诸己为务,然岂不曰事其大夫之贤者云哉?
今以前日失数公者自惩,是以一噎而废食也」。
于是慨然复有求见于左右之意而未获也。
昨闻明公还自夔州,抚临近甸,而熹之里闬交游适有得佐下风者,因以书贺之,盖喜其得贤大夫事之;
而自伤无状,独不得一从宾客之后,以望大君子道德之馀光也。
不意夤缘与其向来鄙妄无取之言皆得彻闻于视听,明公又不以凡陋为可弃,狂僭为可罪,而辱枉手笔,以抵宋倅,盛有以称道。
窃惟明公之志,岂非以世衰道微,遗君后亲之论交作肆行,无所忌惮,举俗滔滔,思有以障其横流者,是以有取于愚者一得之虑,因以不求其素而借之辞色也耶?
明公之志则正矣,大矣,而熹之愚未有称明公之意也。
虽然,有一于此,其惟益思砥砺,不敢废其所谓讲明体察、求仁格物之功者,使理日益明,义日益精,操而存之日益固,扩而充之日益远,则明公之赐庶乎其有以承之,而幸明公之终教之也。
虽然,明公以一身当四海士大夫军民一面之责,其一语一默,一动一静之间,所系亦不轻矣。
伏惟盛德大业前定不穷,其刚健中正、笃实辉光者固无所勉彊。
以熹之所睹记,则古语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里」,明公其亦念之。
况今人物眇然,如明公者仅可一二数,是以天下之人责望尤切,而明公尤不可以不戒。
不审明公以为如何哉?
又闻之,古之君子「尊德性」矣,而必曰「道问学」;
「致广大」矣,必曰「尽精微」;
「极高明」矣,必曰「道中庸」;
「温故知新」矣,必曰「敦厚崇礼」。
盖不如是,则所学所守必有偏而不备之处。
惟其如是,是故居上而不骄,为下而不倍,有道则足以兴,无道则足以容,而无一偏之蔽也。
熹之区区以此深有望于门下,盖所谓德性、广大、高明、知新者必有所措,而所谓问学、精微、中庸、崇礼者又非别为一事也。
狂易无取,明公其必有以裁之。
往者明公在夔,成都汪公声闻密迩,窃意有足乐者。
此来时通问否?
此公涵养深厚,宽静有容,使当大事,必有不动声色而内外宾服者。
明公相知之深,一日进为于世,引类之举,其必有所先矣。
杜门养亲,足以自遣。
昨尝一至湖湘,出资交游讲论之益。
归来忽被除命,既不敢辞而拜命矣。
明公未归朝廷,亦何所望而敢前也?
引领牙纛,未有瞻拜之期,向风驰义,日以勤止。
辄敢复因宋倅相为介绍,致书下执事,以道其拳拳之诚。
伏惟照察。
胡广仲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七二、九七、一六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二
《太极图》旧本极荷垂示,然其意义终未能晓。
如阴静在上而阳动在下,黑中有白而白中无黑,及五行相生先后次序,皆所未明。
而来谕以为太极之妙不可移易,是必知其说矣。
更望子细指陈所以为太极之妙而不可移易处以见教,幸甚幸甚!
解释文义,使各有指归,正欲以语道耳。
不然,则解释文义将何为邪?
今来谕有云:「解释文义则当如此,而不可以语道」,不知如何立言而后可以语道也?
仁义之说,顷答晦叔兄已详。
今必以为仁不可对义而言,则《说卦》《孟子》之言皆何谓乎?
来谕又云:「仁乃圣人极妙之机」,此等语亦有病。
但看圣贤言仁处还曾有一句此等说话否?
来谕又谓动静之外别有不与动对之静,不与静对之动,此则尤所未谕。
「动静」二字相为对待,不能相无,乃天理之自然,非人力之所能为也。
若不与动对,则不名为静;
不与静对,则亦不名为动矣。
但众人之动则流于动而无静,众人之静则沦于静而无动,此周子所谓「物则不通」者也。
惟圣人无人欲之私而全乎天理,是以其动也,静之理未尝亡;
其静也,动之机未尝息。
此周子所谓「神妙万物」者也。
然而必曰主静云者,盖以其相资之势言之,则动有资于静,而静无资于动。
如乾不专一则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则不能发散,龙蛇不蛰则无以奋,尺蠖不屈则无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
来谕又有动则离性之说,此尤所未谕。
盖人生而静虽天之性,感物而动,亦性之欲。
若发而中节,欲其可欲,则岂尝离夫性哉?
惟夫众人之动动而无静,则或失其性耳。
文定《春秋传》曰:「圣人之心感物而动」,《知言》亦云:「静与天同德,动与天同道」,皆未尝有圣人无动之说也。
却是后来分别「感物而通」、「感物而动」,语意迫切,生出许多枝节。
而后人守之太过,费尽气力,百种安排,几能令臧三耳矣。
然甚难而实非,恐不可不察也。
《知言》「性之所以一」,初见一本无「不」字,后见别本有之,尚疑其误。
继而遍考此书前后说颇有不一之意,如「子思子曰」一章是也。
故恐实谓性有差别,遂依别本添入「不」字。
今既遗稿无之,则当改正。
但其它说性不一处,愈使人不能无疑耳。
昨来《知言疑义》中论之,不识高明以为然否?
上蔡虽说明道先使学者有所知识,却从敬入,然其记二先生语,却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
又自云:「诸君不须别求见处,但敬与穷理则可以入德矣」。
二先生亦言根本须先培拥,然后可立趋向。
又言庄整齐肃,久之则自然天理明。
五峰虽言知不先至则敬不得施,然又云格物之道必先居敬以持其志,此言皆何谓邪?
熹窃谓明道所谓先有知识者,只为知邪正、识趋向耳,未便遽及知至之事也。
上蔡、五峰既推之太过,而来喻又谓「知」之一字便是圣门授受之机,则是因二公之过而又过之。
试以圣贤之言考之,似皆未有此等语意,却是近世禅家说话多如此。
若必如此,则是未知前可以怠慢放肆,无所不为,而必若曾子一唯之后,然后可以用力于敬也。
此说之行,于学者日用工夫大有所害,恐将有谈玄说妙以终其身而不及用力于敬者,非但言语之小疵也。
上蔡又论横渠以礼教人之失,故其学至于无传。
二先生所论,却不如此。
盖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人先有所据守」。
但讥其说清虚一大,使人向别处走,不如且道敬耳。
此等处上蔡说皆有病,如云正容谨节外面威仪,非礼之本,尤未稳当。
子文文子,《知言疑议》亦论之矣。
僭冒不韪,深以愧惧。
但讲学之际务求的当,不敢含糊,不得不尽言耳。
胡广仲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四七
伊川先生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
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
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
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
详味此数语,与《乐记》之说指意不殊。
所谓静者,亦指未感时言尔。
当此之时,心之所存浑是天理,未有人欲之伪,故曰「天之性」。
及其感物而动,则是非真妄自此分矣。
然非性则亦无自而发,故曰「性之欲」。
「动」字与《中庸》「发」字无异,而其是非真妄特决于有节与无节、中节与不中节之间耳。
来教所谓「正要此处识得真妄」是也。
然须是平日有涵养之功,临事方能识得。
若茫然都无主宰,事至然后安排,则已缓而不及于事矣。
至谓「静」字所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动静真妄言,则却有疑焉。
盖性无不该,动静之理具焉。
若专以静字形容,则反偏却性字矣。
《记》以静为天性,只谓未感物之前,私欲未萌,浑是天理耳,不必以静字为性之妙也。
真妄又与动静不同,性之为性,天下莫不具焉,但无妄耳。
今乃欲并与其真而无之,此韩公道无真假之言所以见讥于明道也。
伊川所谓其本真而静者,「真」「静」两字亦自不同。
盖真则指本体而言,静则但言其初未感物耳。
明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之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矣」。
盖人生而静只是情之未发,但于此可见天性之全,非真以静状性也。
愚意如此,未知中否。
程允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四
熹承寄示前书所谕皆未中理,不得不相晓。
来书谓熹之言乃论苏氏之粗者,不知如何而论,乃得苏氏之精者。
此在吾弟必更有说。
然熹则以为道一而已,正则表里皆正,谲则表里皆谲,岂可以析精粗为二致?
此正不知道之过也。
又谓洗垢索瘢,则孟子以下皆有可论,此非独不见苏氏之失,又并孟子而不知也。
夫苏氏之失著矣,知道愈明,见之愈切,虽欲为之覆藏而不可得,何待洗垢而索之耶?
孟子,则如青天白日,无垢可洗,无瘢可索。
今欲掩苏氏之疵而援以为比,岂不所以彰之耶?
黄门比之乃兄,似稍简静。
然谓简静为有道,则与子张之指清忠为仁何以异?
第深考孔子所答之意,则知简静之与有道盖有间矣。
况苏公虽名简静,而实阴险。
元祐末年,规取相位,力引小人杨畏,使倾范忠宣公而以己代之。
既不效矣,则诵其弹文于坐,以动范公。
此岂有道君子所为哉?
此非熹之言,前辈固已笔之于书矣。
吾弟乃谓其躬行不后二程,何其考之不详而言之之易也!
二程之学始焉未得其要,是以出入于佛老。
及其反求而得诸六经也,则岂固以佛老为是哉?
如苏氏之学,则方其年少气豪,固尝妄抵禅学,如大悲阁、中和院等记可见矣。
及其中岁,流落不偶,郁郁失志,然后匍匐而归焉,始终迷惑,进退无据。
以比程氏,正扬子「先病后瘳,先瘳后病」之说。
吾弟比而同之,是又欲洗垢而索孟子之瘢也。
又谓程氏于佛老之言皆阳抑而阴用之,夫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程氏之学以诚为宗,今乃阴窃异端之说而公排之以盖其迹,不亦盗憎主人之意乎?
必若是言,则所谓诚者安在?
而吾弟之所以敬仰之意果何谓也?
挟天子以令诸侯,乃权臣跋扈,借资以取重于天下,岂真尊主者哉?
若儒者论道而以是为心,则亦非真尊六经者。
此其心术之间反覆畔援,去道已不啻百千万里之远。
方且自为邪说诐行之不暇,又何暇攻百氏而望其服于己也?
凡此皆苏氏心术之蔽,故其吐辞立论,出于此者十而八九。
吾弟读之,爱其文辞之工而不察其义理之悖,日往月来,遂与之化,如入鲍鱼之肆,久则不闻其臭矣。
而此道之传,无声色臭味之可娱,非若侈丽闳衍之辞,纵横捭阖之辨,有以眩世俗之耳目而蛊其心。
自非真能洗心涤虑以入其中,真积力久,卓然自见道体之不二,不容复有毫发邪妄杂于其间,则岂肯遽然舍其平生之所尊敬向慕者而信此一夫之口哉?
伊川之为明道墓表曰:「学者于道知所向,然后见斯人之为功;
知所至,然后见斯名之称情」。
盖为此也。
然世衰道微,邪伪交炽,士溺于见闻之陋,各自是其所是,若非痛加剖析,使邪正真伪判然有归,则学者将何所适从以知所向?
况欲望其至之乎?
此熹之所不得不为吾弟极言而忘其僭越之罪也。
程氏书布在天下,所至有之。
此间所有,不过是耳。
谩寄《大全集》一本、《龟山语录》一本去。
《大全》中有他人之文,目录中已题出矣。
恐已自有之,如未有,且留看,夏中寄来未晚也。
程氏高弟尹公尝谓《易传》乃夫子自著,欲知其道者,求之于此足矣,不必傍观他书。
盖语录或有他人所记,未必尽得先生意也。
言先生践履尽一部《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
此言尤有味,试更思之。
若信得及,试用年岁之功,屏去杂学,致精于此,自当有得,始知前日所谓苏程之室者,无以异于杂薰莸冰炭于一器之中,欲其芳洁而不污,盖亦难矣。
苏氏文辞伟丽,近世无匹。
若欲作文,自不妨模范。
但其词意矜豪谲诡,亦有非知道君子所欲闻。
是以平时每读之,虽未尝不喜,然既喜,未尝不厌,往往不能终帙而罢。
非故欲绝之也,理势自然,盖不可晓。
然则彼醉于其说者欲入吾道之门,岂不犹吾之读彼书也哉?
亦无怪其一胡一越而终不合矣。
程固尝同朝,程子之去,苏公嗾孔文仲龁而去之也。
使其道果同,如吾弟之所论,则虽异世亦且神交,岂若是之戾耶?
文仲为苏所嗾,初不自知,晚乃大觉,愤闷呕血以至于死。
见于吕正献公之遗书,尚可考也,吾弟未之见耳。
因笔及此,似伤直矣。
然不直则道不见,吾弟察之。
幸甚!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经籍典卷七八。
林择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七、《张宣公年谱》卷一
侍旁如昨。
祠官再请,若更不得请,当如所戒。
近事则无可说,观左史之除,可见纲纪之紊。
但如诸公若不相舍,不得不一行。
又闻亦有招致南轩之意,果尔犹或庶几,但恐终不能用尔。
所欲言甚众,远书不欲多谈,可默会也。
元履竟为揆路所逐,虽其多言,未必一一中节,亦坐誊稿四出之故,然其为吾君谋也则忠。
士大夫以言见逐,非国家美事,亦使幽隐之贤难自进耳。
近得南轩书,诸说皆相然诺。
但先察识后涵养之论执之尚坚,未发已发条理亦未甚明。
盖乍易旧说,犹待就所安耳。
敬以直内为初学之急务,诚如所谕。
亦已报南轩,云择之于此无异论矣。
此事统体操存,不作两段,日用间便觉得力,尝验之否?
康节云:「若非前圣开蒙吝,几作人间小丈夫」。
诚哉是言!
近读《易传》,见得阴阳刚柔一个道理尽有商量,未易以书见也。
两段之疑,动静之说甚佳;
「赤子之心」,前书已尝言之(谓言其体则无贤愚少长之别。今曰赤子之心,已是指其用而言之。)
前此似亦未理会到此,试为思之,如何?
来谕谓其言非寂然不动,与未发不同,为将动静做不好说,似初无此意。
但言不专此而言,则兼已发感通之用在其中耳。
今者只如前书推明程子之意,则亦不须如此分别费力矣。